今天從下午開始就陸陸續續地停電,晚上七點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次了,第三次停電讓整個社區漆黑一片,彷彿自己瞎了一般,這時我才對「伸手不見五指」這個詞有所體悟。
我走到陽台想看星星,但發現還是看不到,深紫色的天空比四周的黑壓壓的水泥紅磚還要亮,淡淡的薄雲遮住了屋頂的盡頭,春夏之際特有的悶熱湧上全身,所有鄰居的小孩開始哭鬧,似乎比前面兩次停電更為焦躁了。下午我是靠著書架剩餘的小說打發的,但現在太黑了甚麼也看不到,索性戴上口罩出門走走,買個豆花去公園吃。
豆花車很少見地賣光了所有豆花,「應該是因為停電的關係吧,大家都突然想吃冰豆花」,大該帶著百分之一的悻悻然(反正也沒人看到),稍微有點冷漠地想。我還是往公園的方向繼續前進,這時我發現通往公園的路燈竟是亮的,整排的橘色燈光像是仙女棒一樣被柏油路拿著,這與身旁巷子深處的漆黑產生了微妙的對比。我沿著路燈走慢慢走,發現街上比平時還要熱鬧,小孩拉著奶奶解釋自己觀察到的停電規律、另一些老人跟中年人則聚在路燈下拿著手機聊著還要停多久、一旁穿梭的機車與卡車熾紅的燈光使得它們比以往還要有存在感,所有的事物平均分散在整條街上,就像連綿不絕的深夜園遊會一樣。
「既然都出門了就再往下走去菸酒店補貨好了」,便略過公園繼續往山坡下走,街口有警察在指揮交通,然而半山腰似乎是另一個區,菸酒店所在的大街燈火通明。
「金鹿薄荷沒再進了啦,那個銷售額不好,公司過來將貨都收回去了」
「咦?啊⋯⋯那、我稍微看一下」
「慢慢看,很多選擇齁?」
「啊,是啊,因為我平常都是抽一個牌子的,所以也沒啥選過⋯⋯啊不然,那個是什麼?」
「這個是七星涼菸」
「那我要這個」
「好勒」
「我有在上面那邊看到普通的金鹿,但薄荷味的這邊才有,而且現在停電了,所以我就想說來買一下⋯⋯」
「我們剛剛也停電啦,停一個小時、一個小時的」
「那現在換我們囉」
我的確是在家樓下的美聯社看過金鹿淡菸,但薄荷味的只有這家菸酒店才有,焦躁的鬱悶令我多出了一些汗。我摸著菸盒回家,街口的紅綠燈已經恢復功能,街上已看不見人影,只有白綠燈光從生鏽的鐵閘竄出,路上的水泥紅磚再次的佔領了整片天空。我想著要是之前多買個兩條就好了,沒想到⋯⋯不我應該早就知道了,畢竟是這麼難買的菸,而且我也不是煙癮者,平時只是久久路過買個一包,總不能說虧著能讓它繼續活著吧?
但失落感還是有的,我忽然想起剛剛的園遊會,那是一種很難得的假日氣氛,停電似乎讓我們重新(強迫式的)回到不需要電的休閒娛樂,我可以聽見整個社區聊天的聲音。回到家裡時客廳的燈已經恢復,電風扇朝著沒有人的電腦桌吹風,陽台已經聽不到任何吆喝聲,深邃的天空壓了下來,使社區恢復以往的沈寂與冷漠。
「嘛,消逝的東西消逝了,在時代中勝利的事物也有所道理,總不可以天天停電吧?」我看見了電腦桌旁也許是世界上最後的六根金鹿薄荷菸,在心中喃喃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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